立宇

「衛生署表示，今天接獲一百八十宗新增利茲病毒感染個案，目前累積感染個案已達九百二十七宗，當中六百七十人死亡。」

「自上星期利茲病毒在社區爆發後，全港各藥房的口罩存貨已經售罄，有藥房負責人指暫時未知新一批口罩何時才能到港。」

在香江大藥房內，朱老闆聽著電台的新聞報道，不禁咧嘴而笑。他看著櫃檯下那十多箱口罩存貨，為自己的先知先覺而自豪。自上星期病毒爆發後，朱老闆立即下令伙計不准把口罩售賣出去，統統保存下來，為的就是等待這一刻。

伙計阿旺此時把店舖鐵閘拉下，然後對朱老闆說︰「老闆，我下班囉！」

「不，今天你要留下來加班。」朱老闆喝止他。「把櫃檯下的口罩拆箱，明天我們要賣口罩！」

「現在才賣？我還以為老闆你打算留來自用呢！」

「笨蛋！那麼多口罩我一家人怎用得光！就是要等現在全城口罩售罄，我才可以做獨市生意！」朱老闆拍了阿旺的頭顱一下。

「老闆果然慧眼獨到！」阿旺如夢初醒，摸摸頭傻笑。

翌日一大早，香江大藥房門外立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五十片裝外科口罩，一千元一盒！」

一如朱老闆所料，開店不到十分鐘，藥房門外已經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長得站在店門外也看不見盡頭了。

「我要買三盒！」排在頭位的胖主婦拿出三張金色鈔票。

「謝謝惠顧啊！」朱老闆興高采烈地把三盒口罩放到婦人的菜籃子裡。

「我們一家四口，過了一星期沒有口罩的日子，真是心驚膽顫。你們真好，現在所有藥房都沒有口罩賣了，只有你們肯解決我們的燃眉之急！」婦人望向朱老闆，濕潤的眼眶幾近溢出淚水來。

「不用謝，這是我們該做的。」朱老闆望著手中閃閃發亮的鈔票，眼睛也跟著一起發亮起來。

婦人走後，排在第二的老婆婆向他說︰「我身上只有五百元，可以只買半盒嗎？」

「抱歉，口罩並不分拆出售。」朱老闆斷然拒絕。

「那麼可以便宜點賣給我嗎？婆婆我年老了，也沒有能力可以賺到錢，政府給我的退休津貼一個月才一千多塊，實在買不下這麼昂貴的口罩……」

「婆婆，你沒錢便滾開吧，不要阻礙我做生意，看不到後面還有很多人排隊嗎？我開的是藥房，不是慈善機構，想要免費口罩就跑到政府診所乞求吧！」

被朱老闆責罵一頓後，老婆婆濕潤的眼眶幾近溢出淚水來。她不發一言，失望地離開了。

老婆婆走後，排在第三、拉著兩個大行李箱的男士向朱老闆說︰「我要一百盒。」

「一百盒？」朱老闆聽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是一百盒。」那個男人再重複一次。

「買那麼多幹甚麼？」朱老闆大惑不解。

「當然不是自用，是運回內地售賣！」男人回答他。「現時內地的口罩供不應求，跟香港一樣炒賣得很厲害了！我猜下午把口罩運過去，一盒也得賣二千元人民幣！」

「原來是聰明的生意人！」朱老闆恍然大悟。他立刻把阿旺叫喚出來，二人合力把男人那兩個原本空空如也的行李箱用一盒又一盒的口罩填滿了。

男人拉著兩個行李箱走後，朱老闆看著手中那一大疊金色鈔票，小心翼翼地撫摸鈔票上的凹凸防偽細紋，他濕潤的眼眶幾近溢出淚水來。

就這樣站了數小時，香江大藥房內那十多箱口罩存貨已經全數沽清。只消一個早上，朱老闆已經進賬百多萬元，連一層住宅單位的首期金額也足夠付清了。從事藥品零售多年，朱老闆從未試過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賺到那麼多的錢。看著包包裡塞滿了一張張金色的鈔票，朱老闆沾沾自喜，也不禁佩服自己的聰穎。

朱老闆拿起那個裝滿鈔票的包包向阿旺大喊︰「我現在到銀行一趟，替我看店啊！」

「知道！」

朱老闆走後，阿旺心裡暗忖︰「這個吝嗇鬼，賺了那麼多錢一定不會加我的工資！看你這筆錢能花多久！」

朱老闆從銀行步出，他急不及待打開銀行存摺，數算他的現金資產。

「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看見自己的資產由六位數字大躍進至七位數字，朱老闆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他站在銀行門前不停地笑，笑了數分鐘，直至喉嚨乾澀，他由笑變成了咳。這是個停不下來的咳嗽，不論朱老闆如何努力，還是阻止不了肺部瘋狂抽搐，不停把裡面的水分和細菌咳出來。身旁的路人看見他這副模樣，紛紛退避三舍。一股不安感侵襲朱老闆的心，他二話不說便邊咳邊跑去看醫生。

咳了數個小時，化驗報告出來了。醫生向他說︰「朱先生，經過化驗後，證實你已經感染利茲病毒。」

聽見醫生的話，朱老闆驚訝得身體也在顫抖。他連忙問︰「那……我還可……可以治療嗎？」

「我相信你看新聞也知道，利茲病毒的死亡率接近九成。感染病毒後，在二十四小時內病人就會陷入昏迷。所以朱先生，我建議你趁現在意識還保持清醒時，盡快訂立遺囑。」

醫生的說話，一下子把朱老闆從金色的世界拉進黑暗的世界。他的眼前沒有金色了，等待他的只有永恆的黑暗。朱老闆濕潤的眼眶，終於溢出淚水來。